極光、聖誕老人、寒冷,這是我們對芬蘭的印象。手機霸主諾基亞、趣味的憤怒鳥、花漾的Marimekko,這是芬蘭在國際舞台上的傑出品牌。550萬人口,比大台北地區還少,卻能以寒凍大地下培養出的堅毅精神,過去,打造出諾基亞的全球驕傲,現在,從政府到民間,他們啟動新一波創業潮。《數位時代》飛越7千公里,走進正在勃發中的創業現場,看芬蘭如何活出小國不一樣的風采。
「你看諾基亞的旗子縮在角落哭泣。」當我們徒步走在芬蘭首都赫爾辛基(Helsinki)的諾基亞(Nokia)旗艦店旁,一名曾在軟體公司任職的芬蘭友人突然感慨起來。場景轉換到芬蘭第二大城艾斯博(Espoo)的芬蘭灣,5棟大樓昂然立於湖畔,鴛鴦悠游戲水,碼頭點點白帆,景色宜人一如往昔。靠進總部大門,手機還收得到名為Nokia的Wi-Fi訊號,但整個園區已經找不到任何關於諾基亞的蛛絲馬跡,因為整個園區已經在4月悄悄換上微軟「Microsoft」標誌,這一切不屬於芬蘭而屬於美國微軟。
時光倒回2013年12月,在諾基亞宣布被微軟以72億美元收購的記者會上,諾基亞董事長兼臨時執行長席拉斯瑪(Risto Siilasmaa)緩緩地說出:「我覺得非常的傷心,因為我們即將改變諾基亞在每個芬蘭人心中的意義。這收購案,在理智上來說是正確的,但在情感上,這是一個異常複雜的決定。」諾基亞的收購案不僅在心靈情感面上重挫了芬蘭人,在經濟面上也重重打擊了芬蘭。
根據英國《經濟學人》的報導,1998至2007年間,芬蘭的經濟成長有四分之一來自諾基亞。同一期間,諾基亞的研發支出占全國30%,創造了近五分之一的出口額,有時更有高達23%的芬蘭企業稅收是來自諾基亞。「我承認這是一個危機,過去芬蘭的出口很依賴諾基亞手機,很多硬體製造是在芬蘭,現在這些製造廠關閉,諾基亞不再像以前有很多的營收。」芬蘭國家創新研究發展基金(Sitra)資深經理艾思瑞契(Matti Aistrich)說。
由此可知,芬蘭失去的不只是諾基亞,而是面臨如何從科技製造業轉換數位服務的產業十字路口。
「製造業不再是芬蘭的產業中心,很多工廠遷至亞洲或關閉,也因此讓許多人失業。這其實是一個痛苦的轉換(Painful Transition)。」艾思瑞契說。芬蘭經濟從2012年開始至今,再次陷入GDP負成長時期。就在我們抵達赫爾辛基的前一個月,上千名芬蘭年輕人才剛剛走上街頭,抗議政府大砍福利政策。去年開始,芬蘭政府開始削減家庭福利並且提高退休年齡,今年更大舉縮減兒童福利與失業救助金等23億歐元福利開支。
改變現況,現在開始
芬蘭最具代表性的獲利創投Lifeline共同創辦人阿赫佩托(Timo Ahopelto)就分析:「我們需要更多的創業家,重建芬蘭的經濟與產業結構。」他指出,過去芬蘭的經濟整個建築在幾個大公司上,如電子產業的諾基亞、紙漿造紙產業的UPM、金屬機械產業的Outokumpu等公司。但現在這些公司不能再為芬蘭總體經濟帶來動能了,芬蘭也缺少能帶來工作機會與國際投資年營收約在 1億~3億歐元的公司,這類型公司正是驅動美國與德國經濟發展的公司。
就在創投大聲呼籲年輕人加入創業家行列的同時,赫爾辛基市南方的碼頭邊,一棟於1945年芬蘭戰後興建的工廠大樓裡,上百位的創業家交流著他們的創新想法。雖然諾基亞挫敗了芬蘭,但近兩年開發出廣受全球玩家喜愛的「憤怒鳥」與「部落戰爭」行動遊戲公司Rovio與Supercell,卻又鼓舞了年輕人。「我們也想試試看自己的能力!」原來是接案的軟體工程師阿特金(Duane Atkin)說著,他們開發了一套網路口碑分析系統,想要切入數位行銷的市場。芬蘭的年輕人漸漸覺得,不用像自己的父執輩那樣,選擇念好大學、進大公司的路徑,靠自己能力,也能走出一片天。
雖然遠在7千公里之外,但從外交關係、殖民歷史、產業結構、甚至民族性格,芬蘭的處境竟和台灣如此相似。前憤怒鳥亞太區資深副總裁荷姆(Henri Holm)就觀察,「芬蘭和台灣很相似!芬蘭人口僅有550萬小國寡民,強調國際貿易,創業精神也很興盛,有很多優秀的科技人才。」在殖民歷史上,芬蘭一直在左邊的瑞典與右邊的俄羅斯兩個強國夾縫下生存,芬蘭是二次大戰的戰敗國,在蘇聯瓦解以前,主權和外交長期受到強鄰蘇聯的牽制。在產業結構上,電子業也是芬蘭最重視研發的產業,技術產業投入的研發資金有四分之三用於電子業,產品出口比例高達25%。
過去20年我們一直都緊盯美國矽谷,從人才培育模式、資金、產學技術轉移,想把矽谷的創業生態圈複製到台灣。近10年我們也開始緊盯中國中關村,緊盯阿里巴巴馬雲、騰訊馬化騰、百度李彥宏等人的一舉一動。但中、美這些都是強權強國,豐沛的資金成為創新創業推進器,各國優秀人才淬鍊新技術的誕生,還有動輒上億人口的廣大市場,創業成功故事,固然值得學習,但對於是小國寡民、外交弱國、資金相對不足的台灣,就像一雙很大的鞋子,穿在小小的腳上,不是那麼適用。
同樣是科技小國,以色列創新創業故事或許值得台灣學習。但以色列創新創業奠基在強大的國防資訊科技與國民皆兵,長年戰爭的民族性做為後盾,近10年就有3場戰役,這對於久沒有戰爭的台灣來說也不太容易學習。
而芬蘭其實非常值得台灣參考,但很可惜我們對芬蘭認識太少。我們對芬蘭的印象仍停留在聖誕老人、極光、諾基亞與憤怒鳥,停留在《芬蘭驚豔》一書中的全球競爭力第一名、停留玻璃藝品Iittala與Marimekko等知名品牌的世界。
因此《數位時代》走訪芬蘭,一探政府單位如何面對這樣的態勢,看看芬蘭如何在諾基亞之後再造新芬蘭,分析面對經濟不景氣,財政困窘,縮減福利支出,以諾基亞為支柱的知識經濟面臨挑戰,芬蘭如何因應。從經濟的表現上,芬蘭其實還在努力,但在芬蘭創業者的眼中,我們看到的是無比的熱情,他們相信動手做,事情就會有進展,就會有改變。雖然寒夜漫長難挨,但終將迎來明媚的白日天光。